探寻《庄子》68 “尧帝请教许由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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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8课·“尧帝请教许由”
治,乱之率也……
大家好!
我们继续来学习《庄子·外篇》当中的《天地》。今天这个故事也比较有意思,我们来看一下:
【尧之师曰许由,许由之师曰齧缺,齧缺之师曰王倪,王倪之师曰被衣。】
我们知道,许由、齧缺、王倪、被衣这都是「藐姑射山」(神山)的神人。那么,尧帝曾经去「藐姑射山」参拜过他们,尧帝也曾经想要把天下让位给许由,但是被许由拒绝了。
这里讲,尧帝曾经拜许由为师,许由曾经拜齧缺为师,齧缺曾经拜王倪为师,王倪曾经拜被衣为师。
【尧问于许由曰:】
尧帝(他)就问许由,说:
【“齧缺可以配天乎?】
(因为尧帝曾经想把天下让位给许由,许由拒绝了)。尧帝就问许由说:那么,你的师父齧缺,他可不可以做君王统领天下呢?
【吾藉王倪以要之。”】
「要」,就是邀请的邀。尧帝问许由说:你对君王这个位置不感兴趣,那么你的师父齧缺,你觉得他适合当君王吗?如果适合的话,我就让王倪去邀请一下齧缺。
这里呢,尧帝很聪明,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齧缺,而是说「如果齧缺适合当君王的话,我就让王倪去邀请他」?为什么让王倪邀请他啊?因为前面提到了,齧缺的师父是王倪,那弟子肯定是听师父的话了。如果说齧缺适合当君王,尧帝就会让齧缺的师父王倪出面,师父命令弟子去做事情,这样子就不会被拒绝了。
那么,许由怎么回答的呢?
【许由曰:“殆哉圾乎天下!】
哎呦,不行啊!不行啊!要是让齧缺去当君王的话,这个天下就太危险了!
许由(他)其实是齧缺的弟子,他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师父呢?他说:如果让我师父去治理天下,天下就危险了。为什么他这样讲啊?我们知道,许由作为齧缺的弟子,他都对于这个王位毫不感兴趣,那齧缺比许由还高、还超脱,对于王位就更不感兴趣了。
许由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,他不想让尧帝去骚扰自己的师父,他就好像背后说自己师父坏话一样,就跟尧帝讲,说:您要是让齧缺去治理天下,天下太危险了!意思是什么啊?您不要去骚扰我师父了,他对于治天下其实没兴趣(这是潜台词了)。
但是许由没有直接说齧缺这个人不行,他是这样讲的,先夸自己的师父很聪明。许由说:
【齧缺之为人也,聪明叡知,给数以敏,其性过人,】
我师父齧缺,他真的是非常聪明睿智的,而且他处理事情非常地敏捷、快速。「给数」,就是对待事情、对待一些突发事件非常地敏捷。说「其性过人」,我师父齧缺不是一般人。
【而又乃以人受天。】
但是,如果让我师父齧缺去治理天下,他在那个位子上,他可能不得已,也要把人力强加于自然了。
如果让一个高人在君王的位置上,那这个高人「在其位则谋其政」,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受「相」的影响,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去考虑一些问题,他就不能像过去那样超脱自在了。这里的「以人受天」,就是说一旦高人成为世俗中拥有某个官职的人,这个时候,他还会受制于(受限于)自己的官职的。
「而又乃以人受天」,这句话还有一种理解的方式。许由告诉尧帝说:我师父啊,他已经修到了「无我」的阶段了,完全顺从天命而行事,一切随缘……「以人受天」,就是我随着天命而为,一切顺其自然,随缘任运。——这样去理解也是可以的。
【彼审乎禁过,而不知过之所由生。】
许由说:我师父齧缺,他平常做人做事挺谨慎的,总是防止自己犯一些过失(就是他不喜欢犯过失)。也就是说,我师父齧缺(他)几乎不犯什么过失,他很审慎地做事情。
「而不知过之所由生」,但在这个很审慎的过程中,他没有动用头脑意识,他就是自然而然地好像做一切事情都不会犯过失,但是也没有刻意地控制自己。
【与之配天乎?】
许由对尧帝说:您感觉我的师父适合当君王吗?适合去治理天下吗?
【彼且乘人而无天,方且本身而异形,】
许由说:我的师父齧缺「乘人而无天」,他已经修到了什么境界呢?就是把作为人的眼前的事做好,都很少想天不天的……不想那些。他已经回归到了「自性」本身,他可以分身无数了,有各种无量的分身了。
【方且尊知而火驰,】
许由说:我的师父(他)已经可以把「自性」深处的「智慧」都运用出来了,他很重视智慧的,他的智慧之火是无比猛力的,到处驰骋……
这个智慧用「火驰」(用奔驰的火)来形容,就说明这个智慧非常地有力量、有穿透力,洞达明彻。是这样子的。
【方且为绪使,】
「绪」,是思绪。许由说:我的师父修到这个程度,他也可以随顺自己的思绪。
他已经立足于本源了,归回自性本体了,但是他也可以运用自己的思绪去做一些事情,这时候这都是「妙用」了。
【方且为物絯,】
「为物絯」就是被万物所拘束、所影响的意思。这里指的是什么呢?就是随缘演戏。
许由说:我的师父齧缺,他也可以随缘演戏,就着那个角色把角色扮演好。表面上好像他也被外物牵动了,实际上他也是在行使「妙用」而已。
【方且四顾而物应,】
许由说:我的师父就这样地向东南西北扫一眼,好像万物都在回应他,他的影响力超级强。
【方且应众宜,】
他总是能够找到最恰当的时机、最恰当的方式去对待万物,给万物最需要的,总是拿捏得特别好。
【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恒。】
我的师父,因为他可以分身无数嘛(前面讲过了,「异形」就是各种形态,他可以分身无数,变化成万物的样子)。他化成万物的样子,那么只要是有个具体的形象了,那这个形象它就不是恒久的,它就是会生灭变化的。
也就是说,我的师父可以化现成任何的万物,他也不执著说我一定要留在某种形态里,就是随缘地显化,然后随着这个显化自行生灭……
许由对尧帝说:
【夫何足以配天乎?】
您看我师父是这样的超然物外,无欲无求的,您觉得他适合当君王吗?
【虽然,有族有祖,可以为众父,而不可以为众父父。】
许由说:虽然我的师父齧缺非常地超然物外,但是您也知道他族性很好(「族性好」,就是说可能也是出身名门之类的);「有祖」,这祖上也不错。
「可以为众父」,就是说陛下您如果一定想要用我的师父的话,那就可以给他一个臣子的官职,让他统领一方,这样压力也不是特别大,他也可以去行使一下妙用。
「不可以为众父父」,就是我感觉我的师父不适合统领整个国家,不适合当君王,当个臣子可以的。然后他的那种自在状态还是继续地发挥,没有什么问题。但是如果当了君王,他会受限于君王的职位,那一旦受限于君王的职位的话,其实那是不自在的。
那许由的意思,他一旦受限于君王的职位了,不自在了,他可能就一下舍了天下,又去神山当神人去了。让他当一段时间的君王,也并不是很妥当的事情。
然后许由又说:
【治,乱之率也,】
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啊,这天下是越治越乱,越治越乱……
【北面之祸也,南面之贼也。”】
您越动用头脑意识心、著相地去治理天下,就越治越糟糕。结果害了臣民,也害了君王。「北面」,形容是这些臣民(大臣的人民);「南面」,形容是君主(君王)。
这个地方,其实许由在告诉尧帝,您也要奉行「无为」之治,您要想一想怎么样让世间安宁……
当然了,这故事是庄子所写,庄子依然是借助这些不同的人物角色,来表达、渲染自己的观点。可以说,故事当中的这个许由就代表庄子,那么向许由请教的这个尧帝,就代表庄子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很多国家的国君。
庄子写这个故事,也是为了启发这些国君:
世界到底是怎么形成的?我们外在的世界真的「外」于我们吗?
我们真的要积极以求地做很多事情来「改变」外在的世界吗?还是说「回归」本心?
「心」变了,一切就变了?